2021年,“元宇宙”吸引了广泛关注,成为产业圈、创投圈和文化圈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概念。有人甚至把2021年判定为“元宇宙元年”。这一概念及其所代表的一系列新技术条件下的新秩序、制度、生活方式,为何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又对人类社会的未来具有何种意义?
2022年2月10日,《文艺理论研究》编辑部?、《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编辑部?、《探索与争鸣》编辑部共同主办的“认识元宇宙:文化、社会与人类的未来”学术论坛在上海开幕。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围绕着“元宇宙”与教育、电子游戏、数字社区、科幻文学、科技伦理、后人类文化等文化、社会与人类未来的各个领域进行了深入的学术交流。在学科交融、思想碰撞中,与会学者展现出诸多颇具启发性的观点。今天编发论坛2月10日下午场。
专家讨论会下午场由《探索与争鸣》主编叶祝弟主持。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陈忠教授将今天的数字化与“涂层”概念相结合,指出数字化给涂层提供了新的路径和领域,但在充分肯定数字化的成就和价值的同时,关于其中可能出现的危害,陈忠教授也做出了一个新的展开。数字化正因其重要,常常会被用来涂层,而在把数字化作为涂层概念使用的过程之中,许多问题就会涌现出来,比如,为任何领域加一个数字化概念、元宇宙概念的狂欢、整个产业结构的偏斜、靠数字化建立的经济结构外在秩序不被认可、主体关系断裂等。陈忠教授希望,对数字化、元宇宙能够保持一个清醒的文明史的认识,自觉确认数字化生命的目的是为了人类存在,看到数字化内在不足的同时更要提高数字化的普惠程度,为我们提供一个最基本的、具有人民性的、数字化的平台,而这才是进行数字化研究包括元宇宙研究的未来方向。
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姜宇辉教授对元宇宙则展开了“回望”,姜宇辉教授认为,现在太多的关注都把时间性维度投向了未来,但恰恰在此,我们应该做一个回溯性的考古工作。姜宇辉教授表示,元宇宙理论在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内的兴起与衰落需要真正被当成在思想史、技术史、文明史上一个转换的过程予以视之。元宇宙这个词,在其个人看来在汉语里其实不太准确,“超元域”是对原义更为稳准的概括。从词源上的考证来看,中国的“元宇宙”是一个发明,打上了非常鲜明的中国历史烙印。元宇宙的相应文本出自1997年,在游戏中的第一次实现是在2006年,到2021年近二十年间,其中没有出现任何元宇宙的思潮或理论,原因就在于技术上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大数据的实质就是克服未来恐惧,在世间万物数据化的前提之下,人类才可以进行一个从旧世界到新世界的转化。姜宇辉教授在此呼吁,把差异还给社会,未来在人们手中,请把未来还给未来。
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刘梁剑教授尝试用“吾在元宇宙之里”刻画人和元宇宙之间的关系。“在之里”既不是一种类似于桌子在房间之内的“在之内”,也不是我在现实世界之中的“在之中”。《论语》讲“里仁为美”,我们能否“里元宇宙为美”,“里”所特有的浓浓人情味在元宇宙之中是否必要、是否可能。《庄子》讲“吾丧我”,认为克服与身体及社会关系之对待的“吾”才是本真之我。那么,在元宇宙中那个将身体作为形骸搁置于外的“吾”究竟是返朴归真之我,还是异化失真之我。在VR之中人与物、人与人打交道的方式,已然不同于人在现实世界“我做事故我在”的方式。一念发动处即是行,意业取消身业,没有身体和行动的“此间乐”与其说是超越的自由,不如说是丧失人之本质的沉沦。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现代中文学刊》主编罗岗指出,对元宇宙的态度大体上可以分为两派,即人类向外扩张还是向虚而行,现在人文学者批评元宇宙时往往就是用实和虚这样一种二元对立关系来看,但实和虚之间究竟是不是完全对立,这个问题还有待讨论。马斯克的“脑机接口”和“星链工程”把虚和实结合起来,马斯克主义以一种“泛科幻”的想象力,形成了一种新的综合,把星辰大海和元宇宙一起锚定为当代资本主义新形态。要理解元宇宙,就必须解释马斯克主义。这种资本主义跟科幻紧密联系在一起,《帝国》一书中把马克思《资本论》手稿里“形式吸纳”和“实际吸纳”这两个概念一同纳入了对当代资本主义的分析中,它们和资本主义榨取剩余价值的方式有关。资本主义对绝对剩余价值的榨取是有限的,因此关键就在于如何榨取相对剩余价值,这样才能不断地带来资本增殖,马斯克主义无论向外太空的扩张还是向元宇宙的拓展,还是处在资本自我实现的延长线上。因此,今日世界已然不是一个用真实和虚拟二元对立就可撼动元宇宙霸权的世界,因为二者之间已经完全融为一体,元宇宙的出现不仅是一种根植于资本主义文化的末日意识,更是资产权力的强烈推动和深入拓殖。
文章来源:《西部学刊》 网址: http://www.xbxkzzs.cn/zonghexinwen/2022/0301/177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