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诗坛上,甘肃诗人总是背靠雪域高原这块大地,坚守着自己的诗歌创作之梦,孜孜不倦,笔耕不辍。扎西才让、刚杰·索木东、离离、唐亚琼四人是甘肃“70后”较活跃的诗人,他们(她们)致力于诗歌创作20多年,现已成就丰硕。他们(她们)生活在甘肃境域,并以民族多元文化语境为坐标书写“一带一路”背景下的甘肃。这四位诗人的诗歌创作在内质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与个性化,这归因于他们同生于“70年”这一代际和对西部的独特感知。四人中,扎西才让与刚杰·索木东为 “前70后”,唐亚琼与离离为“后70后”(如果以1975年为中间段)。在诗歌创作中,他们又难免呈现出各自的共识性与独特性,而且也表现了西部诗歌的多元性。从这四人的诗中,我们能看出独特的民族精神在当代诗歌中的多元化表达,这种表达将丰富着中国当代乡土诗歌的抒情方式与经验化表现。
一、扎西才让:西部民族文化与神性表达的“70后”
扎西才让,藏族,1972年生,甘肃籍人。扎西才让最有特征的诗都收集在《大夏河畔》中(作家出版社2016年版)。这部诗集成就了扎西才让,加深了他在中国当代诗坛上的影响,同时也激活了诸多“70后”诗人的创作热情。
扎西才让是少数民族诗人,因此他的诗歌中把民族文化的独特性不断加以强化,使其呈现出民族诗歌的“亮丽”,铸成了当代汉语诗歌的多元性与丰富性。扎西才让擅长从原生态的民族文化传统中寻找某种灵性,打磨其诗歌的内在美与整体观。这些诗的“灵性”就呈现在《大夏河畔》的部分诗中。扎西才让诗中更表现出“70年代”人的使命感,这一使命感使诗人在借用文化元素、地域意象加以呈现的同时也把自然属性与诗人的代际焦虑合二为一,一一表现。
扎西才让生活在大夏河畔,“大夏河”是诗人要给世人展示的一个文化世界,这一空间里的原始神灵、野性、木匠、冷漠的天葬师、婚嫁的女儿,阳光和雨露等意象均能承载诗人的个人情感与生活体验,传递中国诗歌的抒情传统。对于情绪,诗人曾这样写:
秋天,大夏河摧枯拉朽,暴怒地卷走一切,/我们在愤怒中捶打自己的老婆和儿女,/像极了历代的暴君。
不难发现大夏河在代际中遭遇现代性创伤,遭遇被破坏、改变的命运,这才使其暴怒。大夏河是我们,我们也是大夏河,我们无可奈何地跟着大夏河的嬗变,而走进不同的代际中,不过我们把释放焦虑情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亲人,大夏河却无情地展示出自己个性与疯狂,表现出其面对自然天象的无奈与妥协。因为在这一方水土之上,作为空间符号的“大夏河”是“70年代”人走过的影子见证,我们从中能找到他们的生活印记。在《达娃央宗》一诗中他说:
那年她八岁,我九岁。/当我压住她,她伤心地哭,/仿佛过家家是件无耻的事。/我压倒她的时候,太阳就在院子里。/别人也在院子里,站在一旁哄笑。/后来她嫁给了别人,那人叫我叔叔。/我答应着她,走向了更为遥远的过去。
诗人连用了那年、后来、现在三个表示时间变化的词,就写完了人生的大半个时光。我想“达娃央宗”与“大夏河”都是我们的真实生活。
总之,大夏河在扎西才让的诗中并不是指严格地理意义上的大夏河,也不是特指的河流彼岸,而是文化艺术,是精神的彼岸世界。大夏河也是“70年代”人生存的历史见证,是个体时间路过的浅层表达,其承载着紧张的时光维度。从“大夏河”到“桑多山”,这是地理学意义上的路过,更是诗人心理上的一种转变,由此也牵动了叙述上的转型。从文学地理学的意义而言,地理往往成为诗人建构诗歌特色的影响源。古有屈原的楚地、李白的秦地,今有阿来的“马尔康”等。杨义认为:“地理是文学的土壤,是文学的生命依托,文学地理学就是寻找文学的土壤和生命的依托,使文学连通‘地气’”。[1]
“70后”人对地域文化是怀有热情的。扎西才让将诗集的卷二命名为“桑多山”,这又是原始宗教文化的开启。如果说大夏河的文化基因是“江河文明”的话,那么“桑多山”无疑要从“高山文明”说起。这种文明的特点是崇拜神山、圣湖,颂扬弓马勇武,具有世界屋脊的崇高感、神秘感和雪域精神。在这部诗集中,“桑多山”是古老文明的象征,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见证,这种精神代表着自强不息的中华民族。顺着诗人的文化观念与创作激情,诗性又从高山文明回归到农耕文明。在《途中》诗人写道:“歌行者吟过的田野上,那些深秋沉重的/紫色草穗,笨笨地深深地一躬到底。”这是从高山文明到农耕文明的转型,是文明进步的见证。诗人就是在这样的文明变迁中静下心来思考生活,叩问生命。在《桑多山》辑中,我们可以看到“桑多山”经历了从高山文明到农耕文明再到现代文明的转变,这种时间上的推进之快,诗人化用为“一袋烟的功夫、青稞黄的速度、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也来不及说、什么也来不及做”等一系列时间的代名词,暗示了个体生命与民族历史文化的相融和对峙。在对峙中表现了“70后”人的代际焦虑。
文章来源:《西部学刊》 网址: http://www.xbxkzzs.cn/qikandaodu/2020/0721/379.html